餐厨垃圾，俗称泔水，根据《北京市餐厨垃圾收集运输处理管理办法》给出的定义，餐厨垃圾是指宾馆、饭店、餐馆和机关、部队、院校、企业事业单位在食品加工、饮食服务、单位供餐等活动过程中产生的食物残渣、残液和废弃油脂等废弃物。

　　来自北京市发展改革委的数字，北京市每天产生1200吨餐厨垃圾。上千吨的餐厨垃圾去了哪里？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

　　垃圾变饲料　点石能成金

　　4月12日上午7点，记者来到位于朝阳区金盏乡高安屯村的北京市朝阳区循环经济产业园，园区于2002年开始建设，已建成并投入运营的项目有：卫生填埋场及配套设施、医疗垃圾处理厂、生活垃圾焚烧厂和餐厨垃圾处理厂。虽然几个项目都与垃圾有关。但在这里，记者想象中的臭气扑鼻、垃圾堆积如山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洁净的马路、如茵的草坪和整齐的厂房。

　　“人们日常的餐厨垃圾在我们这里经过处理后，可以转化为有机肥，成为绿色能源。”园区管理中心党总支书记郭团会告诉记者。

　　高安屯餐厨垃圾处理厂设在生活垃圾焚烧厂附近。记者看到，车间里一排排漏斗般的自动化处理装置，干净整洁。一名工人正在操作升降装置将垃圾桶送入投料口，桶内的餐厨垃圾被倒进处理设备——一个高约4米的发酵罐，喷上益生菌后，里面便开始搅拌。

　　看到这里，记者还是没能理解，残羹剩饭如何化腐朽为神奇变成有机肥？“打个简单的比方，这就像乳酸菌能把牛奶变成酸奶一样。”说这话的是拥有自主创新该项技术的北京嘉博文生物科技有限公司CEO于家伊。

　　这时，一堆堆肉松状的东西，从这台机器的不锈钢漏斗里缓缓而下。

　　于家伊抓起一把“肉松”，示意让记者闻一下。“怎么会没有异味呢？”据她介绍，经过之前的处理，现在出来的这些“肉松”便是餐厨垃圾的制成品，已经无毒无害了。

　　“当然，这些‘肉松’现在还不能称为真正意义上的肥料。它们还要在处理站被包装成袋，‘兵’分两路：一路送往几公里外的饲料加工厂，制作成有机饲料；而另一路，则送往另一处的加工车间，按照标准制作成微生物菌剂，再与有机肥配合使用。”于家伊介绍说，如今，北京出了名的平谷大桃、延庆苹果都已用上了从这家餐厨垃圾处理厂出来的生物肥。

　　“如果高安屯餐厨垃圾处理厂能够全面运行，将可以解决朝阳区400万城市人口餐厨废弃物处理问题。”郭团会书记告诉记者。

　　但目前的情况是，只有北京奥运会期间签约的一些餐饮企业和沃尔玛超市的下架食品能运来这里进行循环再利用。其他相当一大部分餐饮企业未能加入到餐厨垃圾回收再利用这条绿色循环通道中。

　　“你有所不知，餐厨垃圾资源再利用现在还面临着诸多困难。比如，在餐厨垃圾的收集上还存在一定的难度，这需要广大市民及餐厨垃圾的产生单位给予积极配合。”郭团会书记对记者说。

　　办法出台几年　目前收效甚微

　　翻开北京市对待餐厨垃圾的意见和决策，最早可以追溯到2006年。

　　2006年北京市人大常委会会议召开，时任北京市人大城建环保委员会副主任委员陈文占在会上表示，北京目前对餐厨垃圾的管理比较薄弱，从源头到销纳的完整监管体系尚未建立，餐厨垃圾随意倾倒、处理，运输车辆泄漏、遗撒影响市容环境卫生的现象比较突出。有必要对餐厨垃圾的收集、贮存、清运、处理和处置等行为提出明确要求，加强监管。

会议的第二年。2007年，北京市市政管委也曾对外界表示，北京市餐厨垃圾收集处理规范管理试点方案已正式出炉，122家奥运签约饭店、31个奥运场馆和全聚德烤鸭店、郭林家常菜等成为北京首批餐厨垃圾规范管理试点单位，餐厨垃圾运输处理全程由专业队伍负责。2008年前，部分大型餐馆、党政机关等餐厨垃圾将纳入规范。2010年，全市大小餐饮单位全部纳入其中。这意味着私运泔水车今后有望退出京城。

　　2009年2月4日，北京市市政管理委员会对《北京市餐厨垃圾收集运输处理管理办法》进行了修改。该《办法》第九条同时规定，餐厨垃圾不得随意倾倒、堆放，不得排入雨水管道、污水排水管道、河道、公共厕所和生活垃圾收集设施中，不得与其他垃圾混倒。餐厨垃圾的产生者不得将餐厨垃圾交给无相应处理能力的单位和个人。

　　4月20日，记者就餐厨垃圾的回收及清理问题咨询了北京市海淀区环卫部门和西城区(原宣武区环境卫生二队)的环卫部门。海淀区环卫部门答复记者，目前仍在对餐厨垃圾的回收进行试点，未来两三年内将逐步建立餐饮行业餐厨垃圾就地处理模式。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海淀区的试点单位包括部分社区和街道，而最易产生大量餐厨垃圾的餐饮企业并未包括在内。

　　“我们的环卫工人只负责清理普通垃圾，目前正在对运输餐厨垃圾的车辆进行招标，因此还不能对餐厨垃圾进行回收及处理。”这是宣武区环境卫生二队的工作人员在电话中对记者说的。

　　一边是“不得将餐厨垃圾交给无相应处理能力的单位和个人”的规定，另一边是“餐厨垃圾在收集上还存在一定难度”的现状。那么，我们的餐厨垃圾究竟去了哪里呢？

　　“我们饭店的泔水从开业那天起就被一户父子俩承包了，他们每天晚上来收泔水，月底给饭店几百元的费用，虽然钱不多，但至少不用我们去操心这些泔水怎么处理呀。”一位在北京西城区开了10余年火锅店的刘老板向记者透露了这个行业内人尽皆知的秘密。

　　夜晚的北京城，如果稍加留意，就会发现在很多饭馆门口，一辆辆拉泔水的农用车以及在夜色中忙碌着收泔水的农民，这是一条“地下产业链”，多少年来它一直在夜幕下运作，即便是严查环境卫生的北京奥运会期间。

　　4月12日晚上10点左右，记者在这家火锅店的后门，见到了拉泔水的父子俩。年长的自称姓秦，初见记者老秦有些警惕，说自己老家在河南。后来记者得知，在北京的“泔水圈”里，河南人和安徽人是竞争对手，用他儿子小秦的话说这叫“十泔九抢”，两拨人经常会因为争抢某家饭店的泔水而发生肢体冲突。

　　收来的泔水做什么用？记者问到。“养猪啊，我们家在郊区养了100多头猪，这些泔水拉回家加热后，我们还要把筷子和牙签等杂物挑拣出去，最后就能给猪吃了。有句话你们城里人肯定不信，小到拉面馆大到五星级饭店，基本上所有的泔水最后都吃进猪的肚子。”父亲还没搭话，小秦抢着说。

　　老秦一家来自安徽蚌埠的一个农村。从上个世纪末开始，他们全村几乎所有的养猪户都来到北京郊区养猪。老秦告诉记者，刚开始几年他和老乡们骑着三轮车从城里把泔水拉到偏远的郊区去，后来慢慢的赚了钱，大伙都改进了交通工具。“这不，我就开上了面包车。”当然，促使老秦他们换车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城管部门对违规运输泔水的处罚越来越严厉，面包车的优点在于从外观上不宜看出端倪。这是小秦后来告诉记者的。

调查：记者走进“泔水猪”村

　　这些泔水最终运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像老秦父子所说用来喂猪呢？带着疑问，记者对北京周边的部分郊区进行了调查。

　　沿G1高速行驶5公里右转进入五方桥，沿五环路朝京津高速行驶，从第一个口出来，向东走，走到头右转。4月18日中午，记者通过多方渠道打听，找到了这个饲养泔水猪的村子。

　　走进村子，记者从村民的口音中听出这里有来自安徽的，也有来自甘肃等地的。当时正值中午，拉泔水的车应该还没有出发，因此分辨谁家是否饲养泔水猪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看看谁家门口有泔水桶。记者与一位养猪户攀谈起来。据她称，现在家里养着30多头猪，而猪主要饲料是靠从饭店收集来的泔水饲养。但吃泔水的猪经常会生病，因此为了减少成本，他们也只能依靠收集更多的泔水喂猪这样的恶性循环来维持。

　　随后，记者来到北京大兴区安定镇往南与河北省廊坊市交界的地方，在一个名叫三小营村的村子，记者发现这里藏匿着不少外地人开办的私人养猪场。一位养猪户向记者透露：用泔水养猪比用饲料养猪划算得多，每个月花几百元就可以从饭店买到几十桶泔水。

　　据记者调查，“泔水猪”的问题虽经媒体多次报道，但养猪户仍采用“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办法，始终在城市的郊区活动。

　　委员建议：政府应对餐厨垃圾收集处置及最终处理进行全程监管

　　《中华人民共和国动物防疫法》规定，禁止使用饭店、宾馆、餐厅、食堂产生的未经无害化处理的餐厨垃圾饲喂动物。

　　清华大学环境系固体废物污染控制及资源化研究所所长聂永丰指出，餐饮行业产生的餐厨垃圾可能含有多种病菌，未经处理直接饲养畜禽，会通过畜禽体内毒素、有害物质的积累对人体健康带来危害，从而造成人畜之间的交叉传染，因此，这种食物链形式隐藏着巨大的病原体转移与扩散的危险。美国、加拿大、欧盟等许多国家已经制定了很多法律禁止用未经处理的餐厨垃圾直接喂猪。

　　餐厨垃圾如何处理也是政协委员关注的话题。

　　全国政协委员施耀忠在提案中称，餐厨垃圾主要成分是蛋白质、粗纤维等有机化合物，可加工成优质饲料；废弃食用油脂可加工成橡胶、生物柴油等，“如果全国一年的餐厨垃圾都被利用，相当于节约1200万亩耕地”。施耀忠委员建议，餐厨垃圾应实施强制回收制，由取得城市垃圾经营许可的企业实施；国家要稳步推行餐厨垃圾无害化、资源化处理的市场化进程。

　　“中国餐厨垃圾资源化处理与发达国家仍有很大差距。在美国、日本和西欧的发达国家，对餐厨垃圾的处理已经产业化，成为成熟的环保产业。”全国政协委员姚爱兴提交提案建议，扶持正规餐厨垃圾处理企业。按照“政府支持、市场引领、依法治理、达标排放”的原则，尽快启动无害化处理餐厨垃圾工程。姚爱兴还建议，在取缔无证收集者的同时，政府应扶持经环保部门认可的正规餐厨垃圾处置企业，并对其收集处置及最终处理进行全程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