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还很窘迫,过去几次失败的经历使它“危机拯救者”的形象破损不堪,其财务状况也不稳定,甚至内部人都开始怀疑该机构的价值,1/5的工作人员有离开的意向。
但是,上周的20国集团(G20)伦敦峰会让IMF重新“走上神坛”,各国领导人承诺将使IMF的资金规模达到原先的三倍,并对其委以重任。
根据峰会联合声明,G20领导人同意将IMF的放贷总额最多扩大至5000亿美元,并通过发行2500亿美元的特别提款权(SDR)来增加全球流动性。
此前,IMF的资金规模是2500亿美元,现在达到7500亿美元,是以前的3倍。而在G20通过的总额为1.1万亿美元的扶持计划中,IMF分羹近3/4,成为此次峰会的最大赢家。
“G20提供了相当大的资金,在给世界补充应对危机的弹药方面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在欧洲参加G20后续论坛的摩根士丹利公司亚洲主席史蒂芬·罗奇告诉《第一财经日报》,G20的这一举措非常必要,但要遏止世界经济继续下滑,这还不够充分。
在此次峰会前的几个月,英国首相布朗曾提议建立新的国际机构来应对危机。但最后G20还是选择不兴师动众另起炉灶,而是让现有的机构充分发挥作用。
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则对CBN表示,现在的局面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各国对于这次峰会有不同的诉求,各方争执不下时,就都把目光投向了国际组织。
尴尬的救火队
IMF是布雷顿森林会议后,于1945年成立的国际金融机构,其使命是协助陷入严重经济困境的国家稳定货币。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承担了危机最后一道防线的功能,甚至有人认为IMF具有“最后放贷者”的性质。
但郭田勇认为,IMF其实扮演的是一个“救急不救缺”的低效“救火队”角色——在一个国家已深陷经济危机时,IMF往往才伸手援助。
据郭田勇介绍,IMF设立的初衷是在成员国的国际收支出现逆差时,对其进行干预,维持“双挂钩”(美元与黄金挂钩、其他货币与美元挂钩)的布雷顿森林体系。而在汇率自由浮动后,一个国家出现逆差可以通过货币贬值来调节,所以在收支平衡问题上不用完全依赖IMF,后者的作用也就大打折扣。
上世纪80年代,IMF成为拉丁美洲债务危机的管理者,90年代又出手干预了墨西哥和亚洲的金融危机。遗憾的是,由于其过于苛刻的条件和只是单纯套用西方经济学理论,IMF的救援大多并未得到认同。
阿根廷2001年出现灾难性的金融危机,不少人相信是由IMF倡议的紧缩财政预算和对重要的资源开发项目进行私有化所致,这加深了南美国家对IMF的怨恨。
而在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中与IMF合作过的国家,也基本不愿再使用IMF贷款,因为后者苛刻的贷款附加条件让很多国家望而却步,跟IMF有过合作的韩国等国对其援助都心有余悸,IMF当时几乎接管了这些国家的经济工作,而每个国家都不希望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握。
而在今年对巴基斯坦的贷款中,IMF要求其把财政赤字从2008年占GDP的7.4%减少到4.2%,途径是减少公共开支。在对匈牙利的贷款中,IMF同样有减少财政赤字的硬性指标,并要求该国通过禁止给公务员涨工资和限制社保支付等方式实现。而在初步达成借贷协议的罗马尼亚,IMF的贷款甚至引起该国民众的抗议。
到目前为止,韩国、新加坡和一些南美国家仍然拒绝与IMF合作。
虽然IMF成立的目的是协助稳定全球经济,但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超过100个国家曾经历银行体系崩溃、GDP下降4%以上的局面,这是史无前例的。因此,IMF对危机的迟缓反应和“亡羊补牢”的做法,令不少经济学家提出要改革IMF。
IMF的革新
此次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各国再次转向IMF寻求建议和资金支持,似乎给了它“改过自新”的机会。
“IMF曾经遭受士气渐趋低落的过程。” IMF前首席经济学家西门·约翰逊表示,亚洲金融危机中的失败表现等让它失去了很多信心,去年又发生了裁员,使得其人员的羞辱和尴尬情绪上升。他说,现在是拨云见日的时候了。
一些前任和现任的IMF官员都说,IMF的领导人在积极改革、让IMF发挥更核心的作用方面功不可没。
事实上,在此次伦敦峰会之前,IMF已经宣布对贷款框架进行“大修”,推出新的无附加条件贷款工具灵活信贷安排(Flexible Credit Line,下称“FCL”),适度放宽备用贷款安排(Stand-By Arrangements ,SBA)的放款条件。
在G20联合声明中,各国领袖赞赏IMF新推出的FCL,以及它对贷款和限制条件框架的改革。
联合声明发布当天,IMF总裁多米尼克·施特劳斯-卡恩当即表示:“我对20国集团领导人对FCL所表现出的支持甚为欣慰。墨西哥已决定寻求FCL安排,我期待其他国家迅速启用这一新的贷款便利。”
墨西哥已经宣布,该国将向IMF申请470亿美元的预防性信贷额度。
在郭田勇看来,以前的IMF主要存在两个问题。一是自身资金能力有限,因此只能等到哪个国家的经济近乎崩盘时才介入,这影响了救援效果;其次,西方国家在IMF的发言权过大,因此在援助中常常会向受援国渗透西方的理念。
经过此次注资之后,IMF的资金池将翻番扩大,应该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把危机消灭在发生之前。”他表示,另一方面,IMF也应该适应国际力量格局的变化,增加新兴经济体的话语权,这也有利于IMF救援方案推出过程的民主化。
中国注资手段尚在讨论中
中国已经承诺向IMF增资400亿美元。英国首相布朗2日在新闻发布会上称,中方尚未宣布借款的正式金额及方式。施特劳斯-卡恩称,中国注资的手段和方式目前仍在讨论中,可能是通过购买IMF的债券,也可能是采用新借款安排的有关协议。
据了解,这次新增的5000亿美元资金只是成员国提供给IMF的信贷额度,如有国家需要IMF救助,再通过IMF转借给有需要的国家。此外,IMF将增发2500亿美元SDR分配给各成员,其中1000亿美元预计配给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
郭田勇说,按照中国的经济实力,份额水平起码应该与日本相当。但份额的改变是个此消彼长的过程,新兴经济体投票权的增加,很可能将改变美国一股独大、一票否决的局面。
目前,中国在IMF中的份额为3.72%,位列美国(17.09%)、日本(6.13%)、德国(5.99%)、英国(4.94%)及法国(4.94%)之后。
《财经》杂志首席经济学家沈明高认为,2008年按照名义汇率计算的GDP,中国列全球第三,按此比例调整的话,中国比例应该提升至6%左右,需在IMF增资100亿美元左右。
此次,G20领导人一致表示,坚决执行2008年4月达成的IMF配额和话语权改革方案,要求IMF在2011年1月之前完成下一次配额审查。至于世界银行的改革方案,也要争取在2010年春季年会上就话语权和代表权改革达成一致。
未来:成为“世界央行”?
“IMF现在有相当大的财力,应带头建立一个更强大的全球金融架构。”罗奇强调,全球经济的极度不平衡是此次危机的症结所在,IMF应该加强其于2006年提出的“全球失衡多边磋商”机制,“不幸的是,这项努力在2007年危机前最后的狂欢中被淡忘了,而此时正是世界最需要它的时候。”
此次峰会还决定创立金融稳定委员会(FSB),以取代此前的金融稳定论坛(FSF),与IMF合作对宏观经济和金融危机风险发出预警,并采取必要行动解决危机。
但罗奇表示,如果没有强制执行机制,很难过于乐观地认为,IMF就可以领导世界来解决不平衡问题。
郭田勇认为,FSF是个松散的机构,而FSB是紧密的决策性机构,可为未来的监管和建立金融行业国际标准发挥实质性作用。
此前,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提出的“超主权国际储备货币”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讨论。
而布朗在峰会闭幕式后对媒体表示,设立超主权国际储备货币的提议因未能取得与会国的具体共识,故将安排至秋天在美国纽约举行的第三次G20峰会上再讨论。
“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景。”郭田勇说,如果这个方向确立了,那么未来可能充当“世界央行”来发行超主权国际储备货币的自然是IMF,而此时增加中国的投票权意义重大。
就目前来看,贷款资源的增加也反映了经济恢复所需的资源规模,这也意味着IMF的工作量会越来越大。
IMF有2000多名员工,此次增资计划中没有提到额外的运作资金,很可能产生一些内部问题,即裁员和近期退休人员的增加可能导致该机构很快面临“超载”局面。
“我们现在捉襟见肘,我们可能走得太远(去年的裁员)。”一位IMF高级官员说。
IMF现已加紧招募,金融危机也增加了IMF对求职者的吸引力。IMF发言人寇尼·洛策说,2009年第一季度申请IMF专业职位的人数超过了2007年、2008年同期的水平。
“大家都非常繁忙,他们很高兴能够帮上忙……他们感到实现了价值。” 洛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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