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和平组织披露排污企业，相关主管部门态度暧昧

在中国制造业最早“起飞”的珠江三角洲，“香港”的痕迹无处不在，以至于在当地有这样半官方的说法——每两家企业里面就有一家是香港的。

这样的说法，在广东的冬天到来之前又一次得到了印证。在国际环保组织“绿色和平”历时8个多月完成的一份题为《珠三角工业水污染调查》的报告中（下称“报告”），五家排污严重的工业企业，四家有香港上市公司的背景或关联。

在“报告”中，“绿色和平”指称，在港拥有两家上市公司的建滔化工集团的三个生产基地，港股上市公司昌明投资有限公司的子公司东莞昌明印刷厂，以及清远冠龙纺织有限公司，向邻近水体中排放铍、锰、铜等有毒金属元素，这其中的“有毒成分”将对人类的生育系统直接产生影响，甚至直接包含致癌物质。

然而，被点名的企业却并不愿承认这样的事实，而在微妙的局面之下，当地环保主管部门亦态度暧昧，不过，真相总不能被掩盖，记者实地探访，揭开香港公司珠三角“排污”的真相所在。

触目惊心

“本次调查中发现的5家污染企业就有4家属于港资。因此，香港公司对珠江的毒害难逃其咎。”“绿色和平”项目经理陈宇辉在调查报告发布会上说。

“绿色和平”在这些公司的污水以及附近的淤泥中检测到了高浓度的铍、锰、铜等有毒金属元素，其中一个样本中铍的含量高达广东省污水排放标准最高可容许水平的25倍，而另一样本中，铜的含量超出广东省污水排放标准最高可容许水平的12倍。此外，样本中还发现了多种分属不同化学类别的有机化学物，其中不少已被证实或可能为有毒有害物质。

本次被检出的有机化学物中，包括干扰内分泌并影响神经和免疫系统的溴化阻燃剂TBBPA、影响生育系统的双酚A、致癌物质二氯甲烷、以及减少精子数量并增加畸形精子出现的辛基酚和壬基酚等。

“珠江水系为珠三角内4700万人提供饮用水，它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珠江遭受的工业污染毒害同样触目惊心。”

据介绍，国内有学者2002年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近半数流经城市的珠江流域河道受到严重污染，广州、东莞和深圳等地的市内水体更被形容为“极度污染”。 广东省2004年城市饮用水源地水质达标率只有67.8%。 2007年，广东水利厅透露，省内约有725万农村人口正饮用受污染的饮用水。

陈宇辉说：“许多此类有毒有害物质难以降解，而传统的末端治理对它们束手无策。”

“我们对珠江两岸污染的调查从今年3月开始，到今年10月结束。今天曝光的5家企业只是冰山之一角。” 陈宇辉透露，在调查中，他们发现至少还有50多家企业存在不同程度的污染行为。

复杂真相

面对“绿色和平”的指摘，上述多家企业均做出了否认或者不予置评的回复，而当地环保主管部门亦态度暧昧。然而，现场的真相尽管复杂，但却难于掩盖，港资上市公司在珠三角的环保灰色地带终于逐渐显现。

11月11日下午，记者一行两人来到番禺区黄阁镇一带的珠江边上，地图上一个叫做上围的地方，就是建滔化工番禺分厂厂区。此前，“绿色和平”在新闻发布会就该厂违规排污的情况进行了曝光。

记者越过了珠江沿岸的围墙，沿着珠江边上的石头坡一路搜寻。对照“绿色和平”公布的照片，记者找到了那个涉嫌违规排污的取水口。只见管内缓缓流出一股微带淡黄色的清水，水流经之处，下面的石头全变成黄色。管口周围充斥着一股类似盐酸的气味，2米之外，能清晰地闻到。

记者的现场采访遭到一位邓姓自称厂区保安队队长的阻拦。他告诉记者，此排污口并非建滔化工番禺分厂厂区建设和使用，而是隔壁一家名为中兴的工厂所用的排污口，并称建滔化工番禺分厂排污是“100%被冤枉的”。

经查证，该出水口确属隔壁中兴厂区使用。不过，“绿色和平”项目经理陈宇辉告诉记者，中兴公司也是建滔控股的工厂，因此并非冤枉。

在排污现场，记者发现一块由当地环保部门立下的“警示牌”。上面写着“温馨提示：此管道为汽轮机冷却水排水管，水取自江水，其作用为冷却汽轮机循环使用。”

沿着管道再向下走到排水口端，只见水面泛起许多泡沫。管道边，一条巴掌长的鱼翻白浮在水面，鱼身僵硬，已死。不远处又看到了一条小一点的鱼，也翻白飘浮着。

在经过廊桥下面时，正好看到排水口有渗漏，为了确认污染情况，记者用舌头尝了一下，很咸，还夹杂着辛、涩、苦等说不清的味道。

显然，“温馨提示”上的说法多少有些矛盾——如果是取自珠江的水，怎么会是咸的？事后，记者通过请教专家确认，上围一带处于珠江口上游，离虎门大桥尚有数公里，没出现大规模海水回流，江水不可能含有大量盐分。

而在东莞大领山大沙管理区，记者了解到，在沿环城大道有一条数米宽的河流，平时一直浑浊，但九十点钟时水会更浑、更黄。

沉默多数

记者致电深圳市环保局环境监察科钟科长时，该科室正在召开会议讨论建滔化工的问题，他表示，他们一直在重点监控这次被曝光的建滔化工，平时经常到厂外监测点观察。但一直并未发现有严重排污行为。对于绿色和平组织的调查报告的真实性，钟科长表示“不好评论”。记者了解到，在深圳市环保局违法记录上，建滔化工2007年、2008年均有处罚记录，但今年没有。

东莞市环保局办公室一位女士表示，目前已转交有关处室对昌明印刷厂进行调查处理，但具体情况“不便透露”，亦不愿意介绍有关负责人向记者介绍情况。据《东莞时报》报道，大岭山环保分局吴副局长称，每个季度都会委托市环保局检测站，对昌明进行不定期抽查，检测结果也都达到或超过标准值。

事实上，这次绿色和平组织仅仅是公开曝光了5家企业，“还有50多家可能存在污染的企业，由于证据不足，不便现在就公开曝光。”据了解，在今年2月至8月为期半年多的调查期间，他们走访珠三角及其上游的8个城市、53个乡镇，调查过的涉嫌排污工厂超过60家。

整个过程中，绿色和平组织并未事先通知被调查的企业，参与现场调查的项目主任黄颂平表示：“没有通知他们的原因是，极可能导致排污行为遭到控制，取样将会失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