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余年前,环卫工吴文坚曾揣着铁棍,在夜里偷偷倾倒无法处理的垃圾,一度担心被村民围打;
现在,他是环卫站西区的组长,每天复查街道的垃圾分类,感受着居民分类正确率达95%以上所带来的成就感。
这些变化发生在横县,广西的一个小县城。
在北京、广州等8城纳入全国垃圾分类试点城市,实行10年却举步维艰、收效甚微之际,默默无闻的“非试点”横县,成为了媒体赞誉的“样本”:垃圾分类已覆盖县城70%的区域。
横县,走过了怎样一条分类之路?
环卫工摸黑偷倒垃圾
“我是带队的,4个人都是壮小伙。一定要揣上铁棍,等伸手不见五指才敢出门。出发前恨不得拜下关二爷!”
40岁的吴文坚猛吸了两口烟,上世纪90年代“惊心动魄”的工作场景又浮现眼前。他是横县环卫站西区的组长,十几年前是一个普通的环卫工人。
1993年,吴文坚进入环卫站,图的是“稳定”。关键是,“县城才几万人,垃圾少,环卫工也挺受尊重。”
扫了三四年大街之后,这份清闲突然消失了。吴文坚接受了领导安排的夜间“秘密任务”——— 带队以“游击战”的方式倾倒垃圾。
那几乎是当时县城垃圾的唯一出路——— 环卫工们拉上满满的数车,在夜色掩护下运到偏远乡村,迅速倒掉后返城。城北10-30公里范围内的马岭、石塘等乡村均被踩过点,倾倒点只需符合三个条件:空地,附近无人居住,可驶入手扶拖拉机。
带上铁棍行动丝毫不夸张。某天晚上10点,吴文坚们正在悄悄倒垃圾,突然被前来蔗林查看的农民发现。对方猛地一声大吼,环卫工人们吓得一踩油门就落荒而逃———3车垃圾才倒了1车。
偷倒垃圾若被村民逮住,轻则清理现场,重则被扣车、赔偿。吴文坚记得,最危险的一次是,另外一组4个同事被四五十名手持铁锄等器物的村民团团围住。
吃力不讨好的“游击战”,当时在横县环卫部门看来,实属无奈之举。
改革开放之初,县城的垃圾成分单一,可以直接运到果园堆肥,果园主们都抢着要。后来随着经济发展,包装袋、塑料等混杂其中,难以分拣,垃圾从“香饽饽”变成了“狗不理”。
环卫站曾在城郊殡仪馆附近设简易填放点,但垃圾太多,一时无法及时处理,臭气熏天。附近居民抬来电线杆把填放点的门口卡住,阻止垃圾入内,有时候垃圾车甚至还在中转车站的车库,就被“连人带车用同样的方法困住”。
双手挖掉垃圾山
垃圾车受困,惊动了横县领导。
归根结底,是累日堆积的混杂垃圾,成为了县城隐患。
现任横县建设局局长陈增洪说,上世纪80年代,横县垃圾日产量10余吨,90年代末增至六七十吨,每年还以5%-8%的速度增长。
在县城,“母亲河”郁江岸边的马鞍街、西街(下称“两街”)区域是县城古区,青石巷狭窄,环卫车无法开进,居民干脆把垃圾直接丢入江中。
“两街”区域的果糖大楼斜坡街宽敞些,可等不及环卫车定点收集,垃圾已经被居民堆到了街上。1997年秋季一个晚上,时任环卫站邓站长和吴文坚等6人前往斜坡街查看,现场碰到居民乱丢垃圾。“我们当即制止,可有人一喊,几十号人跑了过来。”吴文坚回忆,在争吵之中,邓站长还挨了一拳。
这场有关垃圾的风波惊动了警方,最后横州镇政府、环卫站、当地居民们在政府大楼协商,方逐渐平息。
待到2000年,横县准备在“两街”236户居民中试点垃圾分类,居民向政府提出了条件:
“让我做垃圾分类,政府要先把郁江垃圾处理,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凭什么相信你能做好分类?”
吴文坚当时是收费监察员,也被环卫站派去清除垃圾。同行一共8人,只有2个男人。江边厚厚的、散着浓郁咸鱼味的陈年垃圾,混杂着臭石头。机动车开不过去,他们就用竹筐一筐筐装好,再抬到大街上。
垃圾小山一共有6座,用铁锹也挖不动的时候,吴文坚们只好用双手去抠。“那是一生最臭、最苦的活儿。”不过,回忆起来他却笑了——— 居民们终于服气了。
花了整整6天搬走陈年垃圾,此后便有专员在江边监督。每遇到一个乱丢垃圾的居民,监督员除了进行教育,还让其一起监督,直至遇见下一个违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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