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持续蔓延的经济危机,各国都在寻求解决办法。要找到有效解决办法,当然首先需要搞清问题产生的根源。官员、学者、企业家们各自追根溯源,逻辑基本趋于一致:全球经济危机来自全球金融危机——全球金融危机始于美国金融危机——美国金融危机始于房地产和信贷危机——这场危机的根源始于格林斯潘主政时期放松了政府监管。因此,全球经济危机的根源是美国一直奉行的盎格鲁—撒克逊经济模式。
全球资本主义国家有两种主要经济模式,一种是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等盎格鲁-撒克逊(Anglo-Saxon)国家坚持的“最少的政府干预、最大程度的竞争”的所谓盎格鲁—撒克逊经济模式;一种是莱茵河流经的瑞士、德国、荷兰等国家奉行的强调政府管制和市场干预的所谓“莱茵模式”。欧元区的国家基本都属于这个模式的范畴。
在这样的逻辑下,原因似乎很清楚了。用法国总统萨科齐的话说,全球性金融危机的罪魁祸首就是“盎格鲁-撒克逊资本主义”。美国《新闻周刊》一篇名为“全球资本主义新时代现在开始”的文章这样写道,“法国之类的欧洲社会民主国家用一种带点幸灾乐祸的态度来迎接美国的金融危机。它们都害怕盎格鲁-撒克逊模式,尽管出于不同的理由。如今华尔街的崩溃意味着,这些国家自己的模式不仅会存活下来,而且还可能茁壮成长。在法国,萨科齐总统正在策划召开一个世界论坛来‘反思资本主义’,向世界宣告‘动用国家力量来干预金融体系运作的合法性已经毋庸置疑’。”
由于“莱茵模式”是社会民主主义思潮的产物,与中国奉行的社会主义理念颇多近似之处。随着英美等国也纷纷救市,国内很多文章进而得出“西方国家在金融危机逼迫下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等结论也就顺理成章,而中国政府最近采取的一系列经济扶持行为也因此更显顺势而为。但我们的观点是,由这次全球经济危机得出政府应该加大市场干预(或扶持)的结论,结论对了一半,但逻辑完全错误!
著名经济学家杰弗里·萨克斯与我们持有同样的观点。在他最近发表的《是时候采取新的经济策略了》一文中,开篇就指出“无论缺乏管制的盎格鲁-撒克逊式经济体当下感受到了怎样的痛苦,都不足以导致一次全球性的危机。”全球经济危机的真正根源应该是大家都在奉行的一种不可持续的生产方式,这种方式以资源和能源的高消耗为代价。早在巴里·康芒纳1974年出版的《封闭的循环》一书中就明确指出,这种生产方式“在现实遭受能源供应的危机和日渐上涨的能源价格面前,他们在经济上就极其容易受到打击”。
问题的关键是,对于一个经济学上所谓“理性”的经营者来说,在生产过程中必然会倾向于选择那些浪费资源(能源)的技术。这是因为存在着这样一个基本的事实:替代技术通常比现在使用的消耗资源的技术更为昂贵或者说更不经济。杰弗里·萨克斯曾经举过这样的一个例子:
“例如,全球的农民可以改变传统的灌溉方法转向滴水灌溉法,以显著降低他们的灌溉用水使用量,滴水灌溉法使用一连串的管子将水直接送达每株植物的同时稳定或提高了庄稼产量。然而滴水灌溉法的投入通常比在不如它有效的灌溉方法上的投入要多得多。贫穷的农民可能没钱在这上面投资,或者没有这样做的动机——除非政府对这种水的使用提供补助。”事实上,风力发电、新能源汽车等等“替代技术”之所以推广乏力,根源也在于他们比“传统技术”虽然更为环保,但确实更为昂贵。
这些“绿色”技术的推广因此就不能单纯依靠市场行为,而必须依靠政府的扶持,这包括法律、政策、资金等多方面的扶持。也正因如此,要推动绿色经济的发展,就必须改变那种“盎格鲁—撒克逊经济模式”,强调政府的积极作用,或者说要实行“新政”。
所以,如何应对全球经济危机,我们的逻辑是:全球经济危机是传统生产方式的危机;因为这是一种高耗能的方式,随着能源价格上涨,危机必然爆发——这样的危机逼迫人类采用节能环保的绿色生产方式,但很难寄望于企业自发采用这样的方式,因为传统生产方式会更有利润——必须依靠政府的力量来推动生产方式的转型,政府应该加强对绿色经济的引导和扶持。我们的结论是:面对经济危机,需要实行绿色新政;在“绿色新政”中,绿色是实施新政的前提,新政是实施绿色的手段;绿色是新政扶持的内容,新政是实现绿色的关键。
因此,解决经济危机,需要政府干预,仅仅是因为解决危机需要绿色经济,而绿色经济需要政府干预;而如果只看到政府扶持,却忘记了绿色经济才是政府扶持的内容,甚至进而去继续扶持那些传统的生产方式的话,显然是无法根本解决这场经济危机的。
仔细研究全球正在实施的“救市”方案,我们发现很多都已打上了“绿色”的烙印。比如奥巴马发布的刺激美国经济复苏的计划就被称为“绿色复苏计划”,这是因为他希望其新的经济刺激方案是“绿色的”,方案的目的是创造 “绿领工作”和节约能源,“清洁能源将成为重建美国经济的基础”;联合国也于08年10月启动“绿色经济计划”,以求振作全球市场。计划的口号就是“全球绿色新政——21世纪实业发展及解决就业问题的历史性机会。” 正如计划所言,今天的金融危机恰恰为那些面向“明天”的经济也就是那些“绿色”的经济带来巨大发展机遇。看来,无论是解决今天的危机,还是抓住明天的机遇,中国都需要实施绿色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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